2024-07-23，周二，酷热

1998年女儿五岁多送去周末中文学校后，有一次我去中文学校接她，一位老师走过来告诉我：“你女儿的中文字写得非常好，你在家里教过她？”我说：“没有，她外婆在家里可能教过她。”

我回家一问，妈妈原来在家里教外孙女练毛笔字了。我告诉妈妈老师夸奖她外孙女中文字写得好，妈妈一听很高兴地说：“艾琳写字很有笔锋，比她外公还写得好。”我一听也乐了，我知道这是妈妈晚年的爱好之一：贬低爸爸；好在爸爸已经习惯这类贬低不会生气了。

妈妈在2018年5月2日去世，远在德国的女儿得知这消息后，寄来一封纪念外婆的电子邮件。她在信中提到20年前练毛笔字的事：“我还记得外婆在下午教我练毛笔字，当我不练字却用毛笔画动物时，外婆从不对我发脾气。” 妈妈教她外孙女练毛笔字只有一年多，她外孙女20年之后还记得，可见练毛笔字是一件很独特的记忆。

我大学毕业回自贡工作和妈妈朝夕相处了近四年，妈妈喜欢聊天，我喜欢听，我才知道她从前写得一手很好的毛笔字。50年代自贡市委机关大门为国庆春节挂的好多大幅标语都出自她手。

我现在回忆在自贡度过的十年学生时代，妈妈几乎没有过问我的学习。我上小学的一段时间每周都有一堂练毛笔字的课，我会在家里事先用墨砚磨好墨水装在小瓶里，然后拎着小瓶子去学校上毛笔课。磨墨水装瓶是我在家里为上学做准备的一件大事，有点兴师动众；我要特别小心不把墨水溅到衣服上，因为叶姨不喜欢衣服被墨水糟蹋了。妈妈一定看见过我磨墨水，因为暑假作业也练过毛笔字。可我只记得在南溪一中教语文的大伯指点我练毛笔字，妈妈从来没有指点过。

有一个暑假，大伯从成都回宜宾路过自贡住在我们家时看到我在做暑假作业练毛笔字。大伯就让我把练字本给他看。我以为我的毛笔字写得可以，就很骄傲地把本子递给大伯，还期待着大伯表扬我。大伯一页一页看我写的毛笔大字没吱声，然后拿出他随身携带的红笔（大伯喜欢读书，我见过他用红笔在刚从新华书店买来的新书上画杠杠做眉批时觉得好可惜呀）认真地在我写的几个大字的一撇或一竖上花一个圆圆的红圈。大伯指着红圈对我说：“这一撇写得很好，收的有力。这一竖是站稳了的。你还要多练。” 我的毛笔字一直停留在局部可以，整体不行的水平。

我告诉女儿：“在练毛笔字上，估计你是唯一接受了外婆真传的人。因为外婆从来没有教过你舅舅和我怎样练毛笔字。”女儿说：“哪凡凡（我哥哥的儿子）呢？”我说：“不知道，我问一问吧。”一问，我妈果然只教过她外孙女练毛笔字，没有教过她孙子。

回忆儿时练毛笔字的往事，我意识到妈妈没有过问我的学习，但妈妈注重饮食健康的习惯却让我受益终身。我和哥哥从小一直有叶姨专职照顾起居和饮食，我们的身体底子打得好。从小耳闻目睹妈妈的良好习惯，我在远离妈妈的地方也很注重饮食健康，我希望儿女也会传承他们外婆的这个好习惯。

于是，我觉得平常人家关心孩子的饮食健康比关心学习成绩更实效。愿天国的妈妈祝福晚辈健康成长。

故事小花絮

2018年5月，女儿寄来的她纪念外婆的书信。

2017年6月11日，我和远在德国正在倒时差的女儿聊了好久，我告诉她从前外婆寄到美国的信，封封都在提醒我要爱惜身体。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网络还没有普及，中国和美国的差异还非常大，外婆无法指点我人生的道路，但是她那爱惜身体的叮咛一直保佑我到今天。我又告诉女儿，现在我也承传外婆的精神，每次聊天都提醒你要爱惜身体，你不要嫌烦哈。讲妈妈那过去的事情。

上世纪70年代，很注意饮食卫生的妈妈听说自贡的豆瓣酱制作过程很脏之后就决定自己家里做豆瓣酱的故事。

喂小孩鱼稀饭好像是老家自贡古老的风俗，妈妈也让叶姨给哥哥，她的头胎儿子，做鱼稀饭吃的故事。

2023年，看到一张1960年有妈妈的集体合影，照片上的熟悉的人让我想起妈妈说过“所以身体是可以照顾好的”，再次感受到妈妈对健康对生命始终如一的虔诚敬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