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凼】叶姨的朋友

2023-08-02,周三,晴

叶姨是父母之外我最亲近的长辈。妈妈在1964年请她来家里带半岁的儿子。1964年,因为工作太忙爸爸又服役在外,妈妈刚怀上我就计划做人工流产,是叶姨说可以同时带两个孩子,妈妈才留下了我。哥哥和我与叶姨朝夕相处十多年,所以在我儿时记忆里叶姨出现的机会比爸爸妈妈的更多。

自从妈妈爸爸相继在2018年和2022年过世后,我和哥哥的交流更频繁更家常了。我当外婆已经一年多了,哥哥当爷爷也有几个月了。我每天带外孙,哥哥和孙子隔着大洋,我们常聊宝宝的可爱和我当外婆的体会,自然就聊到能干的叶姨,我忍不住感叹过:“社会进步了,可我带小娃娃的能力和叶姨相比却退化了。” 久思此感叹,我觉得这退化源于我没有干过体力活:从小读书学习,大学毕业后当老师;到美国后继续读书学习,进入职场当码农近二十年。不是养尊处优的久坐让我曾经的好多码农同事都经受过腰酸背痛;我带外孙经受的腰酸背痛估计与长年的码农生涯也有关。叶姨带娃做家务得心应手,我想是她多年锻炼出来的。叶姨有几个当保姆的好朋友,她们和叶姨一样都是寡妇,早早地就独挡一面,都很能干。因为叶姨常带哥哥和我去会她的朋友,我有一些已故的叶姨的已故的朋友们的小故事,写出来也许哥哥喜欢读,因为我俩喜欢一起分享儿时的故事。

赖姨是叶姨最好的朋友,和叶姨一样都有两个儿子。她们是在自贡市委北苑的家属宿舍认识的,赖姨在当时的市委书记李唐基家当保姆,所以叶姨和赖姨在北苑里小有名气认识很多人。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能戴表的人多是中等收入的工薪阶层,赖姨就带手表了。赖姨常给叶姨说两个儿子不孝顺都是因为儿媳的不好。当她的手表被一个儿子拿去后,她参加叶姨做的会集了100元又买了一只手表。叶姨做会是给嘎婆(叶姨的妈妈)买棺材,所以叶姨对赖姨参加做会买手表很不屑:“你又不上班,带手表干什么?浪费。”赖姨说:“习惯了有个手表,不带不舒服。” 叶姨带我去过赖姨的家,在关外火车站附近一个大院的楼上。上楼的木梯还拐弯,每一梯踩上去都叽嘎叽嘎作声,我走在上面好害怕楼会垮,因为那楼很高。文革时,赖姨离开李家,她先去武装部后去五四医院,都是在军人家里当保姆。赖姨在五四医院当保姆的一天,叶姨、赖姨、我在五十梯下面的釜溪河边朝罗湾和五四医院的方向走,我听到赖姨在动员叶姨也去军人家当保姆,因为军人给的保姆费比地方的更高。叶姨说:“我还是舍不得这两个小娃儿。”赖姨就说:“又不是你的,有什么舍不得?”我当时对赖姨恨恨的!

郑姨是叶姨离开节约姐姐家后去带节约、保卫、成昆、和川江的保姆。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和一个是医生的上门女婿。她家在当年自贡武装部下面的一条石板路的街上,叶姨带我们去十字口买东西常拐到郑姨坐一坐,叶姨去武装部看赖姨时,也会下来看看郑姨,所以我很熟悉郑姨的家。郑姨的家是两层楼的门板房,一层楼临街的墙是几块可取下又可装上的木板,木门槛很高,家里显得很宽敞,因为白天木板都取下来了。我们住在盐务局在碉堡山的家属宿舍时,八家人共用一个电表。当政府允许私家安装电表时,却没有公司提供安装电表的服务。安装电表是一门技术性强又有危险的活,普通商店还买不到电线电表,大家都是托关系找人帮忙安电表。叶姨托郑姨女婿的关系找到电工来帮我们家安上电表,因为那时的医生神通广大。我们家的大事小事都是叶姨操心操办,妈妈在家里是一个甩手掌柜。节约姐姐结婚后也住在碉堡山上,她是去郑姨女婿上班的医院住院待生。有一天,叶姨以为节约已经生了,就带我从碉堡山走到张家沱附近光大街的医院看节约姐姐和小宝宝,结果还没有生,我们没有看到小宝宝就回家了。

颜姨带的两个孩子好像叫大雍二雍。我们和大雍二雍的家在罗湾做过邻居,我们住在罗湾上院靠公路的一边,他们住在背后的下院,好像与杨锦华的家是斜对门。有一次,我听到叶姨和颜姨在罗湾家里聊上山下乡。颜姨悄悄地给叶姨说:“二雍下乡没吃的,她妈让我去包了好多皮蛋送去,还特别告诉我不要对外人说。”叶姨说:“就是哈,下乡的好多遭罪没吃的。我的钱都补贴给下乡在珙县的小儿子了。” 叶姨带我去过颜姨的家,在贡井乡下的庄稼地中间,我们走了好久。颜姨大概是叶姨的朋友中年龄最大的,她已经瘪嘴了。关于颜姨没有牙齿瘪嘴显得老,叶姨曾问过:“奇怪,婴儿也没有牙齿,为什么他们不瘪嘴?” 听到这个问题,我思考过好久但一直没有答案,所以还记得。今天我在网上查到:“婴儿没牙齿,婴儿的颌骨和牙槽骨刚开始发育还很小,所以婴儿没牙也不会瘪嘴。老人的颌骨及牙槽骨已经长大定型,牙齿帮助撑起嘴周围肌肉组织;没有牙齿后,颌骨及牙槽骨不会变小,嘴周围肌肉组织失去了撑托就凹下来,变成瘪嘴显得苍老。”

董二娘在杨锦华家带马英和她哥哥,叶姨和她私下往来不多,但我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她给叶姨告状说看到我坐在家门前的石坝子捡人家晒的甘蔗渣吃。我记得董二娘高挑清瘦,比叶姨和她的朋友都高;很和善,不像赖姨很凶。用今天的潮语,董二娘颜值高。叶姨说过董二娘干家务不麻利。叶姨还说:“董二娘是一个老姑娘,没有结过婚。董是娘家姓,她是老二,董二姑娘,就叫成董二娘。不能叫她董姨。”我问叶姨:“你娘家姓什么?”叶姨说:“姓杨。”我又问:“你怎么知道董二娘是个老姑娘?”叶姨说:“大家都知道。”想了想叶姨又说:“还可以看额头。姑娘的额头没有宽过。结婚那天姑娘都要宽脸,就是把额头上的细毛毛用线宽掉,额头被宽得方方正正的,一看额头就知道是结了婚的。”随后叶姨指着她自己的额头让我看,说她的额头是宽过的。

今天,我特意比较了一下照片上的叶姨和还是姑娘的六孃(妈妈的堂妹)和八孃(妈妈的亲妹妹),我真能看出叶姨的额头是被宽得方方正正的。我猜叶姨生活圈子里的人没有带结婚戒指的风俗,才有宽脸的风俗。想到董二娘,那个时代给未婚在外帮工的她特殊的称呼,这风俗在今天听起来是不可思议的,因为侵犯了个人隐私。回忆几十年前儿时记忆里留住的故事,让我看到人文社会的变化,也是一种欣慰。

感恩叶姨的爱!

没有宽过和宽过的脸

上世纪五十年代六孃(上)八孃(下)是姑娘时的合影。照片上她们的额头看上去不是方方正正的。
195x八孃六孃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叶姨、哥哥、和我(这照片大概是照来寄给不在家的妈妈看的)。照片上叶姨的额头看上去真是方方正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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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小花絮

叶姨是父母之外我最亲近的长辈,儿时的记忆里有好多叶姨的故事

因为工作太忙爸爸又服役在外,妈妈刚怀上我就计划做人工流产,是叶姨说可以同时带两个孩子,妈妈才留下了我。一段因重阳节久开不败的牵牛花而唤醒的往事。

叶姨做的会给嘎婆买棺材。

节约姐姐很喜欢叶姨,叶姨也很喜欢她,在我记忆中

我们在碉堡山的家住了十多年,那是哥哥和我从小学到高中时的家。可惜碉堡山已经被铲平从地球上消失了,但记忆中还有好多发生在碉堡山的故事

罗湾有着我短暂的幼年记忆,文革时期的罗湾住着从市委北苑搬出来的好多“黑市委”家属。

在罗湾,董二娘看到我坐在家门前的石坝子吃人家晒的甘蔗渣,那是我的一个重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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