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5,周五,下了一天的雨。
圣诞节的早上,打开微信朋友圈,我第一次看到远在德国的幼儿园小伙伴的两个儿子,好帅!随后,女儿和我打开了送彼此的礼物,读了为彼此写的圣诞卡。心有灵犀,我们的圣诞卡上都提到了一件相同的东西:“金子凼”网站。
我给女儿的圣诞卡上提到:”Thanks for setup my 金子凼 website. I liked the header image you created. Every time I open my web site, I feel very happy.” 女儿给我的圣诞卡上也提到:“I am amazed with how much work you have done on your website and looking forward to seeing how it progress!”
我们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天,自然聊到“金子凼”网页上我讲过的故事。
我说:“我很喜欢的故事之一是上大学时外婆提醒我说话要小心。外婆很会开导人,她开导得我口服心服。”
女儿问:“哪个故事?”
我说:“有关我们一起看《斯大林之死》的故事。”
我找出2018年感恩节写的故事读给女儿听:最近和女儿一起看了一部2018年的《斯大林之死》的喜剧片, 女儿很惊讶我对电影里的苏联领导人物很熟。我说:“我们从小就学苏联批苏修,斯大林是我们敬仰的世界领袖马恩列斯之一,赫鲁晓夫代表着苏修。” 我好奇地问女儿:“你为什么想看这部电影?” 女儿说:“朋友推荐的。” “学历史的朋友?”我问道。“不是,是兴趣俱乐部的朋友推荐的。”女儿回答。我又问:“推荐看什么?” 女儿说:“看一个被洗了脑的社会顶尖人物演绎的不合常识的故事……” 我想了一会儿后随应道:“回想起很恐怖,一个被洗了脑的社会。“ 这段对话让我想起妈妈提醒我要注意说话方式的小故事,那是我上大学时(1981年-1985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放寒暑假后返校的一大乐趣是在寝室里品尝室友们从各自的家里带回来的私家食品或地方特产。我们川师女生楼501的室友分别来自自贡、绵阳、资阳、成都和重庆,每次寒暑假返校,我们在寝室里都会分享我们各自的地方特产。我印象很深的一个特产是珊从绵阳带来的一大玻璃瓶的油炸小鱼。珊说:“小鱼是邻居叔叔去小河里捞的,小河里好多小鱼随便捞。” 听到这里我脱口而出:“你们那真像共产主义!”小河里有好多小鱼随便捞的故事打动了我,我放假回家后就告诉爸爸妈妈:”绵阳的小河里好多小鱼随便捞,我还吃了绵阳同学带来的油炸小鱼;绵阳那里真像是共产主义社会!” 那个假期结束返校之前,妈妈很认真地提醒我:“你回到学校以后不要再说绵阳象共产主义社会了。” 我一脸不满反问妈妈:“‘绵阳象共产主义社会’哪里错了?”妈妈看着我一脸的反感,停顿了,想了想接着慢慢地说:“你说绵阳象共产主义社会,意思是自贡就不像了,这就有污蔑自贡的含义。” 妈妈从1950年参加工作,经历过数次运动中“秋后算账”的厉害,她害怕我不经意的话为我的前途添乱,一个特定时代的妈妈的敏感。珊的油炸小鱼的味道已经淡去;碉堡山,我小学到大学的整个学生时代的家,也消失了;但是妈妈在碉堡山的家里提醒我说话要注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两天我在读一本Danielle Steel关于二战时德军进驻法国的故事, 了解到二战时在法国的犹太人的遭遇。书中描述了在种族而不是言论惹祸的环境,在法国的犹太妈妈们忍痛把孩子托付给不相识的人们指望着孩子被偷渡到安全地带得以求生,因为那些妈妈相信着世上有比母爱更博大的仁爱。感恩节要感恩的东西太多,最感恩我妈妈对我的爱和好多妈妈的信念:“相信世上有比母爱更博大的仁爱”。
读完故事后,我感叹道:“文化大革命改变了好多人的思想,我觉得外婆就是其中之一。”
记忆需要引子唤醒沉睡的过去。
在美国东部麻州Waltham阴雨的圣诞节,女儿和我在家里分享圣诞礼物吃早餐闲聊,儿时的伙伴、金子凼和妈妈、还有文革的烙印交织在心里,引出一个1970年左右我上蜀光幼儿园时妈妈的故事,那时我们住在罗湾大院,坐落在伍家坝的一个低洼地势的大宅院,在自贡老火车站通往蜀光中学的碎石公路左边,离蜀光中学不到一公里。有一天,幼儿园的朱老师告诉我们:“今天晚上大家要去参加一个表演,看新羊新羊还有喜糖。” 常在外上学习班或下放劳动的妈妈正好在家,我回家就告诉妈妈:“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参加表演看新羊新羊还有喜糖。” 妈妈听到后很不高兴地说:“你们老师不该提新羊新羊,这是旧习俗。” 我不懂为什么新羊新羊是旧习俗,又怕提问惹难得在家的妈妈更不高兴。“新羊新羊是羊,为什么新羊是旧习俗”这个迷就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
在没有图书馆的自贡,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发之后才明白小时候的新羊新羊原来是新娘新郎。这段往事也道出自贡话不太区别鼻音和非鼻音的特点。朱老师是山东人,我猜她说话一定会把新娘和新郎区分出来,怪我儿时只听过自贡口音的耳朵把新娘(xīn niáng)和新郎(xīn láng)听成了新羊新羊。
这长达十多年的解谜旅程让这段往事留在记忆深处。妈妈大概从有喜糖中听出我说的是新娘新郎而不是新羊新羊;文革提倡结婚简朴,不再用新郎新娘的旧称呼,妈妈认为幼儿园的老师不该给小朋友提与旧习俗相连的新娘新郎,再显妈妈希望我们平安无事的超级谨慎心愿。
妈妈(1928年10月25日-2018年5月2日),想念您。
(妈妈2017年5月6日在昌平。)
小插曲
那晚的新娘新郎从来没有进入过我的注意力,因为我曾一门心思看新羊但没看到,我只记得拿到好多喜糖。带着拿到喜糖的记忆,我今天下午特意问了岚,远在德国的幼儿园伙伴。她说我们在幼儿园时真的参加过殷士毅老师和李英华老师的婚礼。(征得岚同意,我截屏了我们的对话。)
我还和她通了话。
岚说:“我记得那晚的婚礼很热闹。”
我说:“我只记得我得到好多糖,满满一把,快抓不住了。”
岚说:“小时候,我觉得李老师说普通话好好听。”
我说:“殷老师是我上高中时的化学启蒙老师,又是我回蜀光中学教化学时的导师。我的恩师!”
金子凼网站
2020年8月,COVID疫情高峰期,有传说美国本土要禁止使用微信,为了防止我在微信公众号“金子凼”的故事丢失,女儿帮我建了一个“金子凼”网站,还替我设计了网站的标题图:
故事小花絮
1. 60后的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学苏联批苏修,斯大林是我们敬仰的世界领袖马恩列斯之一,赫鲁晓夫代表着苏修。
2. 1970年左右我在蜀光幼儿园上学遇到了朱老师和谷老师两位好老师,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3. 文革高潮(1968年-1969年), 妈妈总是在外劳动学习,那时常来罗湾看我们的只有穿着蓝布长衫的家公(外公)。古稀之年的家公是从袜子石步行出发穿过英雄口,沿着釜溪河边的滨江路、关外的五十梯、釜溪河边的碎石路、再走过一段自贡到宜宾的铁路和一条羊肠泥土道才到伍家坝罗湾,留下一个家公的故事。
4. 哥哥和我是土生土长的自贡人,我们从小说一口地道的自贡话。爸爸是山东人,山东话比自贡话更接近普通话,爸爸有时会纠正我们的自贡话。比如他告诉我们:不该说”棉碎“(miansui)应该说”棉絮“(mianxu);脚上穿的不是”haizi“(孩子)而是“xiezi”(鞋子)。哥哥和我上小学时,爸爸从部队探亲回家时自编了拼音教材在家里教我们学拼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