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19
小时候爸爸一直在部队上，常年不在家。我第一次见到爸爸时我们还住在机关北园里，我记得那天爸爸坐在桌面上，我破天荒在饭桌上打碎了一个瓷碗，爸爸冷漠地看着我没说一句话。我第一印象中的爸爸是一个沉默寡言冷漠的人。
上中学后有次和大姑一起从自贡坐火车到成都，在火车上第一次听到大姑讲爸爸在文革时被关被打故事。大姑说她去探望爸爸时，爸爸很痛苦很沉默，临走时爸爸对大姑说：“希望两个孩子都好！”我当时在火车上强忍着泪，似乎明白为什么我记忆中的爸爸沉默寡言很冷漠，估计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犯错误以后回家探亲。
爸爸平时不爱说话，所以我听他讲的故事也不多。半百之人，我还清楚的记得爸爸从前讲过的故事，明白了爸爸很会寓教于乐。也许正是爸爸这种寓教于乐的态度，给予了哥哥和我豁达胸怀，让我们半百之后仍然乐于勤于学习。在父亲节分享爸爸讲过的三个故事：
从前一位书生造访一个”铁公鸡”时遇到下大雨了，书生想留下来过夜又不便太冒昧，于是他写了一张字条问主人可否留他过夜。字条上写着：“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没有标点符号）。书生的本意是: “下雨天，留客天， 留我不留？” 书生指望主人点一个头就留下了。主人看了字条后并没有点头而是拿笔在纸条上点了几下又把字条还给书生了。书生接过字条看见：“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书生只好尴尬地离开了。这个故事告诉我标点符号很重要。
那是我上中学时。看到我在读《大众电影》杂志上一篇纪念阮玲玉的题目为“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文章，爸爸就问我知不知道这题目出自何处。我说不知道，爸爸就把一首诗写在他正在看的《参考消息》报纸边的空白上，一句一句给我解读。那时候我把这首诗理会为冷傲高洁：
陆游《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白话文
驿站外断桥的旁边，
梅花寂寞地开。
黄昏时独自忧愁，还伴着风雨。
无意苦苦去争春斗艳，任凭百花去相互嫉妒。
凋残变成泥又被碾为灰尘，但是芳香如故。
30多年以后，重读此诗有了更多领悟：经过寂寞、冷落、摧残、凄凉、凋零、践踏，成泥之后，仍然“香如故”只能源于深深的真情！世间难有之情又再现于当年作者：他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为题纪念阮玲玉。
这是爸爸编的故事，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在儿子和女儿爱听故事的年龄里，我常给他们讲这故事。他们都知道《西游记》里人物，所以他们爱听猪八戒吃西瓜的中文故事。上中学时，儿子还把这个故事写进他的作文（英文），因为这是他印象很深的一个故事。爸爸编的故事是这样的：在去西天取经的路上，师徒四人又饿又热，于是唐僧叫八戒去寻点吃的。八戒得令后马上出发，他走了好久来到一片西瓜地，他捡了一只大西瓜抱着瓜就兴高采烈往回赶。八戒边走边想象着把西瓜交给师傅时师傅表扬他能干的场面，心里乐滋滋的。可是烈日当头，八戒没走几步就口渴了，他好想吃点西瓜解解渴，但他还是忍着没吃继续往回走。八戒越走越觉得西瓜沉，越走越觉的口渴。八戒灵机一动，这西瓜拿回去也是分成四份，我何不把我自己的那份先吃了，一来西瓜会轻些，二来我也可以解解渴，三来我会走得更快，这样师傅也能早点吃上西瓜。八戒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就停下来把自己那份瓜先吃了。吃完自己那份瓜后，八戒抱着西瓜走得更快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八戒又渴了。八戒一想，大师兄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他比我有本事，我不用给他找吃的，于是八戒又把大师兄的那份瓜也吃了。八戒更有劲了，西瓜也更轻了，他走得更快了。一会儿，八戒又大汗淋淋饥渴难忍了。八戒又一想，我不再吃点西瓜就会趴下了，这样师傅也吃不上西瓜了，于是八戒又把沙僧的那份瓜也吃了。抱着一小块西瓜，八戒的步伐反而慢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想，师傅心慈不会一个人吃瓜，他一定会把这瓜分给大家吃；孙猴子又会刁难我，问我为什么没拿回一个整西瓜。左思右想，八戒觉得最好把西瓜全吃了，回去就说没寻到食，这样会省了好多麻烦，于是八戒把西瓜全吃了。吃完西瓜后的八戒，心满意足脚下生风，可是他却一步一个跟头。八戒有点纳闷，低头仔细一看，原来他每一步总是踩到西瓜皮上，躲也躲不过。他明白这是大师兄看到他独吞西瓜在捉弄他了，聪明的八戒赶快跪下来求饶：“大师兄，八戒再也不敢贪吃独吞了……”
现在女儿和儿子如果贪吃独呑了，他们都会自嘲的说：“我又象猪八戎了。”
（哥哥叫我写一篇爸爸的故事，女儿知道后一直在问我：“你写了关于外公的故事吗？”，于是我写了爸爸讲过的故事，谨献给我的爸爸和妈妈。）
原文发表于：2016-06-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