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聊】1985年妈妈填的党员登记表

2023-08-11,周五,晴

160529一家四口

爸爸妈妈归天后,隔着大洋的我们兄妹俩,黎川和静川,每周通话聊天养心,一起回忆过去五十多年里共享的爸爸、妈妈、叶姨、和家的故事。黎川最近从爸爸妈妈的遗物中找到妈妈在1985年10月填写的一份“中国共产党员登记表草表”:
妈妈的工作年历表

袁永淑,女,农历1930年10月28日出生(后来妈妈说工作时把年龄改小了两岁,所以妈妈是1928年出生)。
家庭出身:地主, 本人成分:学生。
入党时间:1954年5月,转正时间:1955年5月。
入党介绍人:朱鸣,杨锦华。

1938年-1941年,在自贡培德小学读书。
1941年-1945年1月,在富顺县二中读初中,证明人:丁祚暄。
1946年1月-1949年1月,在自贡旭川中学读高中,证明人:张德芝。
1949年1月-1950年1月,在家搞家务劳动,证明人:袁永孝。
1950年1月-1951年9月,在本市艾叶滩综罗坝小学教书,证明人:张万君。
1951年9月-1952年1月,在本市土改、五反工作队,工作员,证明人:杨琴仙。
1952年1月-1952年7月,在本市五区(艾叶滩区)工作,工作员,证明人:杨琴仙。
1952年7月-1954年12月,市委办公室打字、收发、信访工作员,证明人:杨锦华。
1954年12月-1956年4月,市委办公室调研任工作员,证明人:杨锦华。
1956年4月-1960年8月,市委公交部秘书,证明人:王孝容。
1960年8月-1978年,市委工交部办公室副主任,证明人:王典棠。
1978年-1984年9月,市经委办公室副主任,证明人:易永福。
1984年9月-现在,市经委办公室督导员,证明人:易永福。
(现在是1985年10月,妈妈填表时间)。

静川读着妈妈写的简历,吃惊地发现我们儿时记忆丰富的一段:妈妈到成都上学习班、妈妈去长沙坝修水库、妈妈在盐务局办事组上班等都没有写进这表格里。看来孩子眼里充满细节的世界在成人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静川不禁回忆起那段妈妈的简历上没有的往事。

长沙坝修水库

1968年11月,市级机关300多名干部被以“斗、批、改”名义进“五·七”干校到威远县长沙坝水库工地参加劳动,接受“改造”。

1968年初,我们刚搬到罗湾,家里还没有厨房,吃饭睡觉都在一个房间。妈妈接连去长沙坝水库劳动和去成都上学习班,家里就叶姨带着哥哥和我。所以家公(妈妈的爸爸)常从袜子石走到罗湾来看我们,我才有机会享受到“隔代亲”。叶姨听说妈妈在长沙坝修水库的日子不好过,就决定送哥哥去那里陪妈妈。从自贡到长沙坝水库有100多公里好像还没有长途公交车;神通的叶姨打听到市委机关给长沙坝送蔬菜的大卡车会路过解放桥,叶姨还认识那司机。于是叶姨就带着我们从罗湾家里经过羊肠泥土道、下到自贡到宜宾的铁轨道路、再下坡到釜溪河边走一段碎石路、爬上关外的五十梯,走到解放桥坐等那辆大卡车路过。那时公路上没有什么车,我们坐等了两三天才等到那装满蔬菜的大卡车停在路边。叶姨把哥哥举到大货车栏杆上,哥哥自己爬进装满蔬菜的无篷车箱里坐在菜堆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我不懂挥手道别,只望着哥哥随车远去。儿时这段记忆太深刻让我记住妈妈在长沙坝水库过得很苦。2018年我知道织毛线可以减压调节心态后,突然想起妈妈在长沙坝修水库劳动时用缝衣服的细棉线合成三股为我织的一条灰绿色的棉线裤。从小学到中学,我在秋冬穿了好多年。我每次穿这条线裤坐在硬硬的木板凳上听课就坐立不安,因为细细的棉线织出来的裤子没有弹性又很硬,坐在上面屁股很不舒服;而且久坐之后起身,屁股会觉得很痒忍不住想去抓挠。那棉线裤带来的不舒适让我深深地记住了它。用非常细的棉线织一条小孩的线裤子是费时又费眼的活,我仿佛感受到妈妈在孤独的空闲里一针一针细细地把焦虑织出来的释放感和转移感,因为织毛线可以减压调节心态。那条灰绿色棉线裤终于有了使命,带我在记忆中回望到妈妈在长沙坝修水库时很苦的一点细节。

黎川坐大篷车去长沙坝陪妈妈的记忆是:“一个夏天,妈妈和整个市委机关的人都去长沙坝劳动改造修水库,几个月才回来一次。爸爸在外地也是在劳动改造可能比妈妈更惨点,但我们根本不知道。叶姨带着我和妹妹住在罗湾大院子,有一天叶姨对我说:‘有个大卡车要送菜到长沙坝,你搭车去陪陪你妈妈。’ 开车的司机是市委的司机和叶姨关系还挺好,叶姨请他带我去看看我妈妈袁永淑,然后就把我放在一辆解放牌大车箱里。车上装满了菜,听说我吐了一路,全吐在菜上了。到了长沙坝后,我看到妈妈她们都住在竹子篱笆搭的简易房子里,好像只有个床和小柜子其它什么都没有。长沙坝来了不少看父母的我这么大的小孩,天天疯玩还打架;有一次我被谁家的孩子按在地下打,被拉开后被妈妈领回去。好像妈妈也没有说什么,既也没有骂我也没有怎么吵别人家的小孩。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天中午妈妈都会烫一个番茄撕掉皮,再用白糖码上,等我睡完午觉起来吃。那个白糖番茄是我至今吃到的最最好吃的番茄了。附官方资料:‘长沙坝水库,是内江市威远县与自贡市为综合开发利用威远河,联合兴建的跨地区水利工程。在特殊历史条件下,长沙坝水库工程建设走过了一段艰苦而曲折的道路。1966年5月前夕,群众开采顽石的高呼声震耳欲聋。广大群众渴望尽早改变一穷二白面貌,在劳动中迸发出撼动山河的热情和干劲。1967年底,工程宣布停工。1968年,经四川省计委批准,长沙坝水利工程继续施工,但在当时极“左”错误路线的干扰和破坏下,工程举步维艰,1970年10月再次被迫停工。’”

在盐务局上班

妈妈到盐务局上班是在林彪事件后不久(1972年),我们还住在罗湾。妈妈在盐务局经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叶姨就叫黎川下午去盐务局等着妈妈,等妈妈晚上下班后陪妈妈一起走黑漆漆的铁路回家,因为罗湾与盐务局隔着釜溪河,罗湾和盐务局之间最近的路是自贡到宜宾的铁轨道路;那段铁轨在两山之间,白天行人很少,晚上黑漆漆的更没人走。叶姨和静川在家里等到妈妈和黎川回来后才会睡觉。黎川说:“妈妈和我有时会从盐务局出来走通往簸米山小洞子的路,穿过电业局的家属住宅,穿过那个一米多宽没有灯黑漆漆拐了弯小洞子,走过解放桥,沿着关外的马路绕道走回罗湾;那是大马路,不那么吓人,但是比走铁路要远好多。”

搬家是我们喜欢聊的故事,我们都记得从罗湾到碉堡山是盐务局派的一辆解放牌卡车来帮忙,这次我们的家具装了满满的一卡车。

静川说:妈妈喜欢好闻好看的花,盐务局的花园里有好多好闻好看的花。妈妈在节假日时经常带着我去盐务局值班,我也喜欢放学后溜进盐务局去玩,我从小就有机会闻好多花看好多花。在盐务局的花园里,妈妈教我认识了鱼子兰栀子花茶花、蜡梅、和黄桷兰。我认识桂花是在碉堡山的家里,因为妈妈从盐务局拿回一大枝开满花的金桂插在景泰蓝花瓶里香了好多天。因为妈妈在盐务局上班,爱花的妈妈有机会培养出我爱花的癖好,为我的异国生涯平添了随处可得的乐趣:赏花。

讲了几个我们记忆深刻的小故事之后,想到已经成年成家的90后儿女传递来的信息:他们心目中父母的形象远比我们做父母自以为是的形象要渺小好多。我们突然明白:如果孩子眼里充满细节的世界在父母记忆里是空白,孩子就是在父母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的。希望,在不知不觉中,做父母下意识的举止言谈所形成的家庭气氛默默地熏陶过成长中的孩子……

感恩妈妈留给我们的耐人寻味的故事。

小插曲

1. 1969年妈妈去成都上学习班的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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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地图上罗湾、解放桥、盐务局、自贡到宜宾的铁路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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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008年,黎川陪着静川去拜访了儿时记忆中的罗湾大院。
大院已经成了一个破烂的地方,只有这上院的门牌还留着一点点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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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杂草覆没的小道是我们上街的必经之路. 真真地记得小时上街的路: 从罗湾大院上来,穿过石子路,就到了这小道; 顺着这小道往前走就下到自贡到宜宾方向的铁轨道路,沿着铁轨道走一段后下一个坡就到了釜溪河边; 沿着河边走一段路就到了五十梯,爬上了五十梯就是关外的柏油马路了!北苑的一个大门就在五十梯对面右边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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