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14,周二,大风大雨
周六晚上看到哥哥分享了一张写满妈妈字迹的纸,其中有两首打油诗“病中吟”和“银婚之日有感”让我思绪万千。
病中吟
七旬之时住医院
病榻之中祝寿诞
无有宾客来庆贺
唯有儿子在身边
一盒鱼汤当寿筵
母子同饮鱼汤宴
摄影留念意义重
留作它日观寿辰
只要病体早康复
生日庆贺无所求
胆石病犯
自美飞京住院
年满七十割胆囊
北京医院祝寿诞
一盒鱼汤与儿同餐
病容如何
摄影留念
只求早康复
寿筵年复年
( “病容如何 摄影留念 只求早康复 寿筵年复年”,妈妈和哥哥在病房合影,1998年12月15日)
银婚之日有感
古稀之时银婚日
婚后风云多变化
风雨同舟四十年
两地分居十九春
相聚短暂别离长
一九七七才团聚
儿女已经上中学
八一年双进大学
八五年后均回家
女儿远离去美国
儿子身边多孝顺
九七之春去美国
探视女儿慰离情
八年相思得相聚
一年之后犯胆病
只为女儿困难大
只身回国把病治
手术顺利康复快
多年顽疾得根除
从此去除胆石忧
晚年幸福乐陶陶
细细地读着1998年底妈妈的打油诗,我读出了妈妈病中吟的豁达和安然,我也读出妈妈银婚之日有感的细腻和乐观。妈妈的文字感动着我、激励着我、也让我想起淡出记忆的爸爸妈妈在美国的一些小故事。
“九七之春去美国 探视女儿慰离情”,1997年4月爸爸妈妈来美国加州后,我在旧金山北面Marin县的Novato市的一个做语音识别的初创小公司找到一份软件开发工作。公司有不到二十个员工,大家都在一个大屋子里上班。公司有四个软件开发人员:Steve,每天带着一条狗来上班的美国人,是语音识别专家;他经常说他女朋友是Sun的经理(如今Sun已经不复存在)。Peter,车顶上总放着一条皮艇的英国人,我们的软件开发领队;他的口音很重,鄙视硅谷人不懂生活,总建议我搬到Marin来。R,认真友好的印度小伙子,常和Peter抬杠。我和他们都合作得很好。其他员工多是本地人,但CEO是一位印度人。
爸妈刚来美国时,我们住在280高速公路旁边Daly City的一个公寓。家到公司的车程是31英里,单程开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金门大桥是我开车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如果遇到旧金山有游行,我就会被堵在金门大桥之外,单程回家会花两个多小时。我找到工作后随即给四岁的女儿找到在280高速路另一边的一家托儿所。我每天早上上班前开车送女儿上托儿所,但我下班回家托儿所已经关门了,所以整个夏天爸爸妈妈每天下午顶着烈日走路从公寓横跨280上面又宽大又没有树荫的John Daly Blvd去接女儿回家,然后把晚饭做好。
为了让爸爸妈妈了解美国上班族面临的交通压力,我开车陪他们去Novato一起体验了我上班之路的崎岖和漫长,我还特意告诉爸爸妈妈:“您去接艾琳过马路时要特别小心,因为我上班太远,如果有事我‘插翅难飞’无法很快赶回家。” 1997年5月18日,我开车陪爸爸妈妈去Novato一起体验了我上班之路的崎岖和漫长时拍的照。
(四岁的女儿和外公在Novato的一个自然保护区,1997-05-18)
((四岁的女儿和外公的照片背面,外公的字迹:“1997-05-18,静川工作单位附近的自然保护区边”)
有爸爸妈妈照顾女儿和做晚饭,我在新公司干活上手很顺利,也不觉得上下班开车太累。
几个月后,我们从Daly City搬到San Jose东边,家到公司的车程就变成100英里,单程开车顺利需要两个多小时。1997年还没有GPS,我开车认路的能力很差,从Novato经Oakland到San Jose,我经常在80、580、和880的高速路转盘上出错口子,有时回家的路就要花三个多小时,天黢黑了人精疲力竭才到家。
这是从San Jose到Novato的100英里路线,以及80、880、580高速路在Oakland的转盘路线图:
那时还没有在家上班一说,我曾给妈妈哭诉过天黑了开车好难,妈妈总鼓励我不要打退堂鼓:“有你爸爸和我照顾艾琳做饭,你就不要担心家里,安心去上班,开车注意安全。”
“只为女儿困难大 只身回国把病治”道出了妈妈的坚强和慈爱。虽然“两地分居十九春 相聚短暂别离长 一九七七才团聚”诉说出妈妈珍惜她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也让我想起我刚工作不久妈妈对我说过的话:“你爸爸和我年轻时一直两地分居,我们老了以后就不要再分开了哈。” 1998年当妈妈因为胆囊炎发作需要回国做手术时,她让爸爸继续留在美国帮我照顾襁褓中的儿子和刚上小学的女儿。
1998年11月妈妈独自回国在北京住院做手术的艰难和波折我一直一无所知。到了2021年我才从哥哥分享中了解到妈妈回国住院做手术的一些细节:
哥哥的“牵手传媒:
人性的伟大,今天七一本想给党写一段,但写不出来,正好看见妹妹的文章给妈妈写点东西也算是七一纪念,1998年考清华MBA未中,受儿子之命父母之托来北京陪读,明天四处打工,晚上到北大听各种讲座,最早住在圆明园贫民窟,找了一个装修公司打工做建材采购和盯工地,后来又帮人卖手机,这边工作和生活还没有安顿好妈妈在米国就病急需回门国做手术,二话没说就让妹妹把妈妈送回来,先暂住北大博士宿舍几天然后托朋友去北京医院做胆结石手木,手术当天早上是华春陪妈妈准备好一切送进手术室然后赶回北大上课,我早上从赤峰坐绿皮车赶回来等在手术室门口接妈妈回病房,然后就是陪床,送饭一周后出院回家,由于圆明园没有暖气条件太差暂寄住小姨家,后来还是是回到圆明园,这张照片应该是当年的照的,这一陪妈妈就是二十年,直到2018妈妈离开我们,祖孙三代北漂打工创业,几起几伏各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等以后慢慢写来为自己留着,为家人分享。转自好妹妹,没有想到写鸢尾花会写出这段充满爱的家史”
妈妈独自回国治病这事一直让我感到内疚。读完妈妈的打油诗,我想妈妈在1998年就乐观地展望了“儿子身边多孝顺”的二十年幸福余生(1998年11月11日回国,2018年5月2日过世)。
感恩妈妈用一生为我做出豁达坚韧的榜样。
故事小花絮
哥哥笔下的我的圆明园我的家,写出了上世纪90年代末北漂一族的辛苦,也一瞥开放的京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