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水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上小学时,自贡流行过肝炎。那时小舅得过肝炎,是找中医看病治好的。
我们学校(东兴寺小学)专门开大会给全体师生科普了预防肝炎的常识。
听完科普回家后我就告诉叶姨:“学校说每天喝白糖开水可以预防肝炎。”
叶姨问:“除了喝白糖开水,还有别的方法吗?” 虽然那个科普讲了好久讲了好多内容,可我只记得每天喝白糖开水可以预防肝炎,就信口雌黄地说:“就这一种预防方法。”
那时候白糖很稀少,即使有糖票也只能买到黄黄的古巴糖,所以每天喝白糖开水是一个很奢侈的要求,叶姨办不到。叶姨去问了邻居东兴寺小学的曾老师后知道还有其它预防肝炎的方法,比如少在外面吃东西,就吵我:“你就是好吃,开会就听到好吃的,别的都没听到。” 没有讨到每天喝白糖开水的好事还被骂了,我心里觉得很冤枉。我不敢反驳叶姨,只是默默地自我反思:“我明明只听到‘每天喝白糖开水可以预防肝炎’,跟好吃有什么关?”
叶姨知道“少在外面吃东西预防肝炎”后,就决定“不在外面吃东西”了。所以我们上街,再渴也不买路边的凉白开喝,再饿也不进馆子吃饭。
“就记得喝白糖开水”也成了叶姨时不时提醒我好吃的经典。因为好吃,叶姨说我是一个“五香嘴”。
凉糕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家庭里既没有冰箱又没有空调,在四川闷热的夏天吃上一碗冷的凉糕就感到格外凉爽。我第一次尝到邻居送的凉糕就喜欢上了,也缠着要叶姨做凉糕吃。
叶姨第一次做凉糕是在碉堡山上小小的厨房里,我很激动地去厨房帮忙,结果被溅出来的米糊糊烫到后惊叫起来。那时我还没有灶头高,那时还没有“亲子活动”的概念,叶姨见我在狭窄的厨房里添乱又怕我真被烫伤了,就吼我:“平时煮饭你不来看,我熬凉糕你就来了,烫到了活该,还不出去!” 我痛得不敢再吱声但也没离开厨房,坚持看到熬好的凉糕被倒入碗里。后来叶姨熬凉糕就不再赶我走了,我也耳闻目睹了叶姨做凉糕的全程细节。准备工作有:拿几斤大米去簸米弯的打粉场打成米粉;要找人要做凉糕必须的像白石头的生石灰,因为商店里没有卖;把红糖倒进开水的锅中熬成很浓的红糖浆,冷却待用。熬凉糕前,先烧开水把好多瓷碗烫了凉干后装凉糕。把生石灰溶化成水澄清后用来把米粉调成米糊糊。把米糊糊倒进开水的大锅里慢慢搅拌直到米糊糊发亮后起锅。把熬好的发亮滚烫的凉糕倒进烫过凉干的碗里。在室温下等几个小时,凉糕就成固体了。等碗里的凉糕冷了,把凉糕翻扣到另一个碗里,用竹片把一整块凉糕划成小方块淋上冷红糖水就可以吃了。
妈妈说过:“叶姨很能干,干事很利落;会想办法、会定规矩、还会折中。可惜叶姨不识字。” 凉糕带回我记忆里能干的叶姨,天国的叶姨这时大概又会说我:“你就是好吃,想到好吃的东西时才想起我。”
虽然叶姨不让我们去馆子吃东西,她说馆子的碗筷不干净。我还是在馆子里吃到了黄凉糕,还给叶姨说:“灯杆坝的黄凉糕比你做的白凉糕更好吃。” 叶姨有时会拿一个大的搪瓷盅去灯杆坝打黄凉糕回来给我们解馋。
我去灯杆坝的一个馆子里吃黄凉糕的故事。
叶姨做凉糕的故事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